第 5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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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“我怎麽就是壞人了？”
姚念蕓眉梢微挑, 趁小溫無越不註意時，一把將他抱出，盡力不去看他身後的尾巴。
來到桌邊坐下, 將碗推至他面前, “小孩子要乖乖吃飯，不然會長不高的。”
被抱著走了一路的小溫無越有些懵，雙眸瞪得圓圓的。
直到手裏被塞進一副筷子後, 他才怔楞回神, 說話也是磕磕巴巴的，“你欺負我……壞人……”
“我哪裏長得像壞人了？”
姚念蕓單手托腮，手肘撐在桌上，慢慢眨了眨眼睛。
另一只手食指微曲, 又輕又緩地敲著桌面，“你阿娘擔心你悶在屋子裏不吃飯，叫我過來監督你。”
她真的好像個誘騙小孩子的怪姐姐, 說起瞎話來草稿都不打的那種。
“哦……”
小溫無越悶悶地拿起筷子, 戳著碗裏的飯粒, 而後把碗推至她面前，
“可是我不餓，姐姐你拿去給阿娘吃吧, 阿娘在外面幹活很辛苦, 要多吃飯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真的不餓。”
小溫無越起身，又鉆進被窩裏。
從被窩裏傳來的聲音又沈又悶, “姐姐你端去給阿娘吧。”
姚念蕓抿唇不語, 看著那拱成小山似的被褥, 內心無聲嘆氣。
怎麽師兄小時候，居然這般別扭難哄呢。
……雨水從屋檐的瓦縫處落下, 滴落在地面上。
海邊的風聲很大，伴隨著海鷗的鳴叫聲，鬧得姚念蕓有些睡不著。
她睜開眼，楞楞瞧著眼前的青色帳幔。
身旁的溫無晴睡得正香，雙手枕在臉側，臉蛋被壓得變形發紅，眼尾處的鱗片在黑暗中閃閃發光。
姚念蕓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抽出，放到身側。
白日時，憑借著某些拙劣的借口，姚念蕓成功賴在這裏不走。
也多得戚辭人好，並不多過問她的來歷，只安心讓她住下。
“唉……”
姚念蕓無聲嘆氣，出神地看著窗欞外，冒出尖尖的銀蓮花。
這個幻境，究竟想讓她看些什麽？
一般來說，幻境都會有主題的，沿著主題的信息去順藤摸瓜，便能順利破除境心。
但就眼前的狀況來看，此處的幻境儼然是主題不明，她找不到幻境中心。
眼簾緩緩合上後又慢慢睜開，姚念蕓掙紮了許久，還是睡不著。
她翻身下床，披上外衫後，躡手躡腳地推開門，走至院中。
因著下雨的緣故，白日晾曬的草藥早就收回屋內。
雨雲散去，圓月覆現。
地面上，大小不一的水坑皆映出那一輪圓圓的月亮。
窗欞下的那缸銀蓮花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，沒個精神。
姚念蕓正欲抹去石椅上的水漬坐下，眼角餘光卻是看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，正欲從墻頭處往外翻出去。
“誰！”
姚念蕓腳尖輕點，借力跳上墻頭。
卻在轉身時跟一雙碧色豎瞳對上。
她腳下一軟，內心無聲尖叫，身體瞬間如沒了重心似的往後仰。
若不是對方出手迅速，蛇尾圈在她腰間收緊，保不準她方才會直接栽到地裏去。
直至腳下穩穩踩上厚實的土地後，姚念蕓才長籲一口氣，虛虛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。
“溫無越？你大晚上不睡覺，翻墻出去做什麽？”
姚念蕓捂住胸口，緩解跳得過快的心跳，“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大晚上出去的？”
小溫無越聞言，從墻上慢悠悠地滑下。
長長的睫羽垂落，表情有些委屈，低頭捂著肚子道：“我……有點餓了，想出去找點吃的。”
“只有在晚上的時候，外面才會沒有人，這樣就不會有人被我的尾巴嚇到了。”
氣氛一時凝滯。
“你……”
姚念蕓說不出什麽話，只是覺得心間酸澀無比，像無端被塞了滿嘴的苦澀檸檬。
她思索片刻才蹲下|身，輕輕撫著他的臉頰，擡眸註視著他，柔聲說道：“我跟你一起去找吃的好不好？”
掌心處觸及到既涼又燙的濕意，姚念蕓神情有片刻恍惚。
腦海中忽然回想起溫無晴白天所說的話。
“我們半蛇妖會有羽蛻期，羽蛻期間妖性會占上風，還會渾身長滿霜花，忽冷忽熱，很不好受。”
“阿越他最近碰上了第二次羽蛻期，若是有冒犯姐姐的地方，還請姐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，讓讓他吧，他不會傷害你的。”
“姐姐也餓了嗎？”
他怔怔地看著姚念蕓，尾巴不安地扭動，“那我今天晚上多抓些魚，都給你吃。”
姚念蕓任由他牽著自己，來到一處碎石海灘上。
海面上的海藻泛著幽幽藍光，有魚群躍出水面的撲騰聲在耳畔響起。
海風很大，吹得人臉上濕膩膩的。
小溫無越牽著她，來到一處稍顯平整的石頭上坐下，“姐姐在這裏等等我，我去抓魚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人就不見了。
“誒？溫無越！”
姚念蕓還沒來得及回過神，小溫無越的身影便潛入海中，連殘影都看不見。
海水在圓月的照映下，波光粼粼，呈現出鍍了一層銀霜般的效果。
這幻境裏使不出靈力，姚念蕓只能遠遠地看著那道身影在海水中沈浮，卻沒辦法感應他是否會遇到危險。
姚念蕓等了許久，都沒有等到他回來，正當她亦是想跳入海中去找他時，波濤洶湧的海面卻忽然冒出大片水花。
“姐姐，給你。”
小溫無越從海浪中爬出來，長睫如小扇般輕撲，將懷中約摸巴掌大的魚遞給她，“對不起，今天浪有些大，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條魚了。”
姚念蕓有些哭笑不得，她放下懷裏的魚。
將小溫無越拉到石頭上坐下，掏出白巾把他臉上的水珠擦掉，將外衫脫下塞進他手中，“穿上，不然會著涼的。”
他乖順地接過外衫，在姚念蕓的命令下披在自己背上。
好半響後，才指著魚問道：“姐姐不喜歡我抓的魚嗎？”
地上的那條魚仍舊在撲騰不休，姚念蕓一時失笑，掌心輕輕蓋在他發旋處揉著，“沒有不喜歡，我很喜歡。”
見小溫無越身上的水都擦幹凈了，姚念蕓起身，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洞，而後把方才收集到的幹燥苔蘚絨扔進去。
她掏出火石，石塊相撞間輕擦出火星。
“哢嚓——”
不多時，那苔蘚絨便冒出微弱的火光。
姚念蕓一邊往裏放小木枝，一邊手起刀落，那條魚便一分為二，幹凈利落地刮鱗放血。
“姐姐，你在做什麽？”
小溫無越好奇地瞧著她的動作，一邊往那火堆裏伸手指。
苔蘚絨生出的火不大，焰尾輕柔地吻吮著指尖。
不燙，但很熱，熱得驅散了身上因羽蛻期而帶來的寒冷霜花。
“好暖和……”
他欲將手指往更深處遞，卻被姚念蕓一把抓住手腕。
小溫無越臉上困惑，頭顱輕歪，“姐姐為什麽要抓住我的手？”
姚念蕓輕輕拭去他指尖處因苔蘚燃燒時生成的熏黑，“因為小孩子不可以玩火。”
“哦……”
小溫無越似懂非懂地縮回手，乖乖攏在衣袖內部。
內心無聲反駁，他才不是小孩子。
他盯著手腕處的紅痕，有些出神。
她方才抓住他那只手時的溫度，也跟火焰一樣，很溫暖。
他垂眸望著那處，用另一只手蓋住，企圖延長那股暖意存在的時間。
但海邊的風太大了，那股暖意不過一瞬，便被風吹散。
他掩去眸中的失落，尾巴垂在身後，也沒了精神。
“給。”
姚念蕓手中翻轉著另一塊魚肉，將已烤好的那塊遞給小溫無越，“這塊熟了，你先吃這個。”
他懵懵懂懂地接過那塊烤熟的魚肉，好奇地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下。
感受到指尖那處傳來熟悉的熱度，小溫無越眼眸睜得大大的，很是好奇地出聲問道：“這樣子……也可以吃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呀。”
手裏的另一塊魚肉也烤熟了，姚念蕓用嘴撕下一塊，一口吞進肚子。
烤得細嫩的魚肉在唇齒間留下濃郁鹹香。
原生態的魚，就是不一樣。
三除五下，姚念蕓便解決了手裏的那串烤魚。
她眼簾輕掀，卻是看到小溫無越拿著那串烤魚。
一臉不知所措，只楞楞地跟它幹瞪眼。
“噗嗤——”
姚念蕓被他那副迷茫懵懂的表情給逗笑。
遂起身，坐到他身旁，伸手拿過那串烤魚，用手指撕下一小塊魚肉，遞至他唇邊，“快些吃，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小溫無越張口，將那塊魚肉卷入口中。
有股焦香的鹹鹹味道，跟他先前生吃時不一樣感覺。
生吃的時候，會有很重的腥味跟血氣。
但被她用火燙過後就沒有那股血腥味了，很好吃。
“好吃吧？”
心滿意足投餵完小崽子後，姚念蕓只覺得他乖巧得要命，連帶著看他身後那條蛇尾都不怎麽害怕了。
又見他懵懵吸吮著手指的模樣，姚念蕓隨口一問：“你怎麽會下海抓魚的？”
以前她在電視上看過，蛇作為爬行動物，應當是不喜歡水的。
但眼下，小溫無越不僅住在海邊，並且游泳看起來也很擅長，實在是有違本性。
“海裏的水很涼。”
小溫無越望著那堆仍舊燃燒著的火堆，“能壓制我羽蛻期時的妖性，這樣就不會失控傷害到別人了。”
他柔軟的臉蛋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溫柔，隱約有成大成人後的溫無越影子。
姚念蕓一怔，不由自主地再次撫上他的發旋，片刻後松開手，微笑道：“你以後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孩子。”
火光明明滅滅，給她側臉渡上一層朦朧柔光。
小溫無越有些看呆，他伸出尾指，勾住她的衣袖，輕聲問道：“姐姐，你還害怕我的尾巴嗎？”
似被他的問題給問住了，姚念蕓收回望著遠方的視線，搖了搖頭，鄭重地看著小溫無越道：“我還是會怕……”
她還沒說完，便瞧見小溫無越眼裏的光迅速變得黯淡。
他慢慢低下頭顱，勾住她衣袖的手亦是輕輕松開，“那我還是……”
“聽我說完。”
姚念蕓雙手捧著他的側臉，抹去他眼尾處冒出的濕潤，溫柔道：“但我會努力克服自己害怕的心理，慢慢接受，而且你的尾巴也很漂亮，說不定我看久了就會習慣了呢？”
小溫無越聞言，白嫩的小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抹笑容，“只要姐姐不怕我的尾巴就好。”
見他一改面上的沮喪，重新變得有生氣後，姚念蕓松了一口氣。
她松懈下來，雙手撐在身後，仰躺在石面上，望著天上繁星，側臉打趣他道：“那你要給我摸摸你的尾巴嗎？”
她話音剛落，小溫無越面上與耳根皆是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，手裏拽著尾巴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有些扭捏，“不，不可以……”
雄蛇的尾巴，是只能給伴侶摸的……
深藍天幕下，東方隱隱透出一抹金光。
雲層吸飽了光亮，變得輕盈剔透。
天快要亮了。
姚念蕓指著海平面上透出的日光，將小溫無越落下來的外衫重新披上，柔聲哄道：“你看，日出要出來了。”
萬道霞光從海面上破水而出。
暖陽毫不吝嗇它的暖意，柔柔地將光暈傾瀉而下。
折騰了半宿，小溫無越似乎也困了。
他眼皮耷拉著，但雙眸卻是睜得大大的，似要努力去分辨她口中所說的日光，“真好看啊姐姐，我還從未見過日出呢……”
說罷，便頭一歪，睡著了。
姚念蕓一時失笑，任由他枕著自己的手臂。
他身後裸｜露在外的尾巴因著冷意而一顫一顫的，姚念蕓遲疑片刻，還是輕輕拎起外衫的一角，蓋住掖好。
她摸了一把他的發頂，無聲做了個口型，“晚安，阿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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姚念蕓眉梢微挑, 趁小溫無越不註意時，一把將他抱出，盡力不去看他身後的尾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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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抱著走了一路的小溫無越有些懵，雙眸瞪得圓圓的。
直到手裏被塞進一副筷子後, 他才怔楞回神, 說話也是磕磕巴巴的，“你欺負我……壞人……”
“我哪裏長得像壞人了？”
姚念蕓單手托腮，手肘撐在桌上，慢慢眨了眨眼睛。
另一只手食指微曲, 又輕又緩地敲著桌面，“你阿娘擔心你悶在屋子裏不吃飯，叫我過來監督你。”
她真的好像個誘騙小孩子的怪姐姐, 說起瞎話來草稿都不打的那種。
“哦……”
小溫無越悶悶地拿起筷子, 戳著碗裏的飯粒, 而後把碗推至她面前，
“可是我不餓，姐姐你拿去給阿娘吃吧, 阿娘在外面幹活很辛苦, 要多吃飯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真的不餓。”
小溫無越起身，又鉆進被窩裏。
從被窩裏傳來的聲音又沈又悶, “姐姐你端去給阿娘吧。”
姚念蕓抿唇不語, 看著那拱成小山似的被褥, 內心無聲嘆氣。
怎麽師兄小時候，居然這般別扭難哄呢。
……雨水從屋檐的瓦縫處落下, 滴落在地面上。
海邊的風聲很大，伴隨著海鷗的鳴叫聲，鬧得姚念蕓有些睡不著。
她睜開眼，楞楞瞧著眼前的青色帳幔。
身旁的溫無晴睡得正香，雙手枕在臉側，臉蛋被壓得變形發紅，眼尾處的鱗片在黑暗中閃閃發光。
姚念蕓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抽出，放到身側。
白日時，憑借著某些拙劣的借口，姚念蕓成功賴在這裏不走。
也多得戚辭人好，並不多過問她的來歷，只安心讓她住下。
“唉……”
姚念蕓無聲嘆氣，出神地看著窗欞外，冒出尖尖的銀蓮花。
這個幻境，究竟想讓她看些什麽？
一般來說，幻境都會有主題的，沿著主題的信息去順藤摸瓜，便能順利破除境心。
但就眼前的狀況來看，此處的幻境儼然是主題不明，她找不到幻境中心。
眼簾緩緩合上後又慢慢睜開，姚念蕓掙紮了許久，還是睡不著。
她翻身下床，披上外衫後，躡手躡腳地推開門，走至院中。
因著下雨的緣故，白日晾曬的草藥早就收回屋內。
雨雲散去，圓月覆現。
地面上，大小不一的水坑皆映出那一輪圓圓的月亮。
窗欞下的那缸銀蓮花被雨水打得東倒西歪，沒個精神。
姚念蕓正欲抹去石椅上的水漬坐下，眼角餘光卻是看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，正欲從墻頭處往外翻出去。
“誰！”
姚念蕓腳尖輕點，借力跳上墻頭。
卻在轉身時跟一雙碧色豎瞳對上。
她腳下一軟，內心無聲尖叫，身體瞬間如沒了重心似的往後仰。
若不是對方出手迅速，蛇尾圈在她腰間收緊，保不準她方才會直接栽到地裏去。
直至腳下穩穩踩上厚實的土地後，姚念蕓才長籲一口氣，虛虛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。
“溫無越？你大晚上不睡覺，翻墻出去做什麽？”
姚念蕓捂住胸口，緩解跳得過快的心跳，“有什麽事情是需要大晚上出去的？”
小溫無越聞言，從墻上慢悠悠地滑下。
長長的睫羽垂落，表情有些委屈，低頭捂著肚子道：“我……有點餓了，想出去找點吃的。”
“只有在晚上的時候，外面才會沒有人，這樣就不會有人被我的尾巴嚇到了。”
氣氛一時凝滯。
“你……”
姚念蕓說不出什麽話，只是覺得心間酸澀無比，像無端被塞了滿嘴的苦澀檸檬。
她思索片刻才蹲下|身，輕輕撫著他的臉頰，擡眸註視著他，柔聲說道：“我跟你一起去找吃的好不好？”
掌心處觸及到既涼又燙的濕意，姚念蕓神情有片刻恍惚。
腦海中忽然回想起溫無晴白天所說的話。
“我們半蛇妖會有羽蛻期，羽蛻期間妖性會占上風，還會渾身長滿霜花，忽冷忽熱，很不好受。”
“阿越他最近碰上了第二次羽蛻期，若是有冒犯姐姐的地方，還請姐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，讓讓他吧，他不會傷害你的。”
“姐姐也餓了嗎？”
他怔怔地看著姚念蕓，尾巴不安地扭動，“那我今天晚上多抓些魚，都給你吃。”
姚念蕓任由他牽著自己，來到一處碎石海灘上。
海面上的海藻泛著幽幽藍光，有魚群躍出水面的撲騰聲在耳畔響起。
海風很大，吹得人臉上濕膩膩的。
小溫無越牽著她，來到一處稍顯平整的石頭上坐下，“姐姐在這裏等等我，我去抓魚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人就不見了。
“誒？溫無越！”
姚念蕓還沒來得及回過神，小溫無越的身影便潛入海中，連殘影都看不見。
海水在圓月的照映下，波光粼粼，呈現出鍍了一層銀霜般的效果。
這幻境裏使不出靈力，姚念蕓只能遠遠地看著那道身影在海水中沈浮，卻沒辦法感應他是否會遇到危險。
姚念蕓等了許久，都沒有等到他回來，正當她亦是想跳入海中去找他時，波濤洶湧的海面卻忽然冒出大片水花。
“姐姐，給你。”
小溫無越從海浪中爬出來，長睫如小扇般輕撲，將懷中約摸巴掌大的魚遞給她，“對不起，今天浪有些大，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條魚了。”
姚念蕓有些哭笑不得，她放下懷裏的魚。
將小溫無越拉到石頭上坐下，掏出白巾把他臉上的水珠擦掉，將外衫脫下塞進他手中，“穿上，不然會著涼的。”
他乖順地接過外衫，在姚念蕓的命令下披在自己背上。
好半響後，才指著魚問道：“姐姐不喜歡我抓的魚嗎？”
地上的那條魚仍舊在撲騰不休，姚念蕓一時失笑，掌心輕輕蓋在他發旋處揉著，“沒有不喜歡，我很喜歡。”
見小溫無越身上的水都擦幹凈了，姚念蕓起身，在地上挖了一個深坑洞，而後把方才收集到的幹燥苔蘚絨扔進去。
她掏出火石，石塊相撞間輕擦出火星。
“哢嚓——”
不多時，那苔蘚絨便冒出微弱的火光。
姚念蕓一邊往裏放小木枝，一邊手起刀落，那條魚便一分為二，幹凈利落地刮鱗放血。
“姐姐，你在做什麽？”
小溫無越好奇地瞧著她的動作，一邊往那火堆裏伸手指。
苔蘚絨生出的火不大，焰尾輕柔地吻吮著指尖。
不燙，但很熱，熱得驅散了身上因羽蛻期而帶來的寒冷霜花。
“好暖和……”
他欲將手指往更深處遞，卻被姚念蕓一把抓住手腕。
小溫無越臉上困惑，頭顱輕歪，“姐姐為什麽要抓住我的手？”
姚念蕓輕輕拭去他指尖處因苔蘚燃燒時生成的熏黑，“因為小孩子不可以玩火。”
“哦……”
小溫無越似懂非懂地縮回手，乖乖攏在衣袖內部。
內心無聲反駁，他才不是小孩子。
他盯著手腕處的紅痕，有些出神。
她方才抓住他那只手時的溫度，也跟火焰一樣，很溫暖。
他垂眸望著那處，用另一只手蓋住，企圖延長那股暖意存在的時間。
但海邊的風太大了，那股暖意不過一瞬，便被風吹散。
他掩去眸中的失落，尾巴垂在身後，也沒了精神。
“給。”
姚念蕓手中翻轉著另一塊魚肉，將已烤好的那塊遞給小溫無越，“這塊熟了，你先吃這個。”
他懵懵懂懂地接過那塊烤熟的魚肉，好奇地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下。
感受到指尖那處傳來熟悉的熱度，小溫無越眼眸睜得大大的，很是好奇地出聲問道：“這樣子……也可以吃嗎？”
“當然可以呀。”
手裏的另一塊魚肉也烤熟了，姚念蕓用嘴撕下一塊，一口吞進肚子。
烤得細嫩的魚肉在唇齒間留下濃郁鹹香。
原生態的魚，就是不一樣。
三除五下，姚念蕓便解決了手裏的那串烤魚。
她眼簾輕掀，卻是看到小溫無越拿著那串烤魚。
一臉不知所措，只楞楞地跟它幹瞪眼。
“噗嗤——”
姚念蕓被他那副迷茫懵懂的表情給逗笑。
遂起身，坐到他身旁，伸手拿過那串烤魚，用手指撕下一小塊魚肉，遞至他唇邊，“快些吃，涼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小溫無越張口，將那塊魚肉卷入口中。
有股焦香的鹹鹹味道，跟他先前生吃時不一樣感覺。
生吃的時候，會有很重的腥味跟血氣。
但被她用火燙過後就沒有那股血腥味了，很好吃。
“好吃吧？”
心滿意足投餵完小崽子後，姚念蕓只覺得他乖巧得要命，連帶著看他身後那條蛇尾都不怎麽害怕了。
又見他懵懵吸吮著手指的模樣，姚念蕓隨口一問：“你怎麽會下海抓魚的？”
以前她在電視上看過，蛇作為爬行動物，應當是不喜歡水的。
但眼下，小溫無越不僅住在海邊，並且游泳看起來也很擅長，實在是有違本性。
“海裏的水很涼。”
小溫無越望著那堆仍舊燃燒著的火堆，“能壓制我羽蛻期時的妖性，這樣就不會失控傷害到別人了。”
他柔軟的臉蛋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溫柔，隱約有成大成人後的溫無越影子。
姚念蕓一怔，不由自主地再次撫上他的發旋，片刻後松開手，微笑道：“你以後一定是個很溫柔的孩子。”
火光明明滅滅，給她側臉渡上一層朦朧柔光。
小溫無越有些看呆，他伸出尾指，勾住她的衣袖，輕聲問道：“姐姐，你還害怕我的尾巴嗎？”
似被他的問題給問住了，姚念蕓收回望著遠方的視線，搖了搖頭，鄭重地看著小溫無越道：“我還是會怕……”
她還沒說完，便瞧見小溫無越眼裏的光迅速變得黯淡。
他慢慢低下頭顱，勾住她衣袖的手亦是輕輕松開，“那我還是……”
“聽我說完。”
姚念蕓雙手捧著他的側臉，抹去他眼尾處冒出的濕潤，溫柔道：“但我會努力克服自己害怕的心理，慢慢接受，而且你的尾巴也很漂亮，說不定我看久了就會習慣了呢？”
小溫無越聞言，白嫩的小臉上頓時綻放出一抹笑容，“只要姐姐不怕我的尾巴就好。”
見他一改面上的沮喪，重新變得有生氣後，姚念蕓松了一口氣。
她松懈下來，雙手撐在身後，仰躺在石面上，望著天上繁星，側臉打趣他道：“那你要給我摸摸你的尾巴嗎？”
她話音剛落，小溫無越面上與耳根皆是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，手裏拽著尾巴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有些扭捏，“不，不可以……”
雄蛇的尾巴，是只能給伴侶摸的……
深藍天幕下，東方隱隱透出一抹金光。
雲層吸飽了光亮，變得輕盈剔透。
天快要亮了。
姚念蕓指著海平面上透出的日光，將小溫無越落下來的外衫重新披上，柔聲哄道：“你看，日出要出來了。”
萬道霞光從海面上破水而出。
暖陽毫不吝嗇它的暖意，柔柔地將光暈傾瀉而下。
折騰了半宿，小溫無越似乎也困了。
他眼皮耷拉著，但雙眸卻是睜得大大的，似要努力去分辨她口中所說的日光，“真好看啊姐姐，我還從未見過日出呢……”
說罷，便頭一歪，睡著了。
姚念蕓一時失笑，任由他枕著自己的手臂。
他身後裸｜露在外的尾巴因著冷意而一顫一顫的，姚念蕓遲疑片刻，還是輕輕拎起外衫的一角，蓋住掖好。
她摸了一把他的發頂，無聲做了個口型，“晚安，阿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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